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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铁】#Mafia#

#黑手党的paro#
#私设有!!#
有流血与犯罪因素!!请注意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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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夜晚同骤雨一齐降临,已经有好几个钟头了。

  又一个雷在他头顶打响,他在想那仿佛低音大提琴的轰鸣。可是低音大提琴的声响难道不是乐音吗?何来轰鸣一说!

  他的四肢已经开始发软,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一只,他都没发现。他的脚跟好像扎进了一小块碎石子,跑的时候会有些疼,但是被雨水泡了这么长时间了,感官遂也跟着迟钝,神经不再那么敏感,于是他变得能够带着深一道浅一道的血口子奔跑。

  
  那个雷是不是在他脑内打响的呢?可不要把思维的丝线震断裂才好!拜托了!他还要活下去!

  这个念头把他唤醒了,他反应过来那不是雷,狂风暴雨早就结束了,现下降落的只有细密的雨丝。那五雷轰顶的听觉信号,其实是身后那群五大三粗的家伙举着钝兵器、骑着高排放的摩托车追赶自己的声音产生的。

  “啪”的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视野在极速下降,很快冰凉的痛感传递到了他的头部,黑发浸入了柏油马路上的泥沙中。原本燃烧着的双眸失去焦距,他的身体好像都要飘起来。刚才那雷声再次响起来。

  近了。

  近了。

  是我没有继续奔跑的缘故吗。

  稍微有点痛苦。这是我不愿意继续活下去的缘故吗。

  无论谁都好,请救救我吧……

  被浸泡得有些水肿的手向上伸出,仿佛在空气中能够寻求到一丝希望。在此之前,他都是坚信,人只要有希望便可过活的。

  世界猛地在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他不清楚是自己的双耳已经毫无作用,还是那群人突然希望给予他死前的宁静。他的上眼皮逐渐沉重,于是没有看到身后轰轰烈烈的爆炸,没有看到离他愈来愈近的一抹鲜艳的红色。


01.

  “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毫不客气。鬼龙红郎叹了口气,平心而论,那家伙确实不必要对自己客气。他回头看了看床铺上平静呼吸着的男孩子,往门外走了两步,摇摇头,又退回来半步。
  “在T3区的出租屋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的财产。”

  “我知道我知道,财政管理还缺你那一间卫生间么。”一声嗤笑,“我是来跟你谈正事的————听说你交易到一半就开溜了。”

  红郎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所说的正事果然还是只有这一件。“我觉得没有问题,放手让他们去做了。”

  “我是相信你才不多过问的,别以为你打的算盘我不知道。伸出来你的手看看,你哪儿的人。”
  “红鬼。”

  对方游刃有余的声音从他耳道内快速回响,要不了多久他的颅骨可能就会冒出火星来了。他咬了咬牙,“你什么————”

  “呜……呜哇……”

   他醒过来了!
  这个念头使他没由来地变得无比兴奋,恨不能现在就切断与那群恶心的家伙的一切联系,立马蹿到那孩子的面前。但他深知与那人打交道的门路。“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可你也知道,我的命被你们捏在手里,我没权利讨价还价。”

  “明白这一点吗,真是优秀的走狗。”

  通话在那人不咸不淡的愉快的闷哼里结束了。

  好了,他可以从中暂时抽身,来到另一个更为纯净与可爱的世界了。红发的男子走进室内,看见了努力将身子撑起来坐住的少年。“你醒了。”

  “唔……嗯!我醒了!”男孩抬起头来冲他咧开嘴巴,两颗小虎牙露出来。“谢谢你救了我!”

  这算什么,雏鸟效应吗?分明素不相识,怎么就能确信是自己伸出了援手?居然还露出这种毫无芥蒂的笑容来,无可救药。许是太久不曾与这般的人打交道,红郎咂了咂嘴。

  “……你还笑得出来?”

  “啊、我……”男孩搔了搔头,一些土粒扑簌簌地掉下来,黑色短发脏得打了结,过去曾被满心欢喜地掀起来的刘海沾上了血液,来自他前额上的血液。“抱歉,我给你添麻烦了……”

  “呃、没有,我是说,你受了好多伤,不会痛吗?”高大的男人蹲下来,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试着触碰他的脸颊,“你看,这里也划伤了很大的伤口,笑起来都会痛的吧?”

  “嗯……那个的话……呜呃……”
  男孩子的嗓子里突然吐出了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呜咽,红郎权当是自己吓到了他,连忙往后挪了一下跟他拉开了距离,表示自己无意伤害他。“那个,我……”

  上一次这般心慌是什么时候了呢。他追想不起来。至于为了如此般温柔的理由心慌的经历,怕是只存在于记忆彼方的一隅吧。

  “不!你看你也受了伤!”男孩突然伸出双臂,“你看!衣摆下面的是血吧!腰那里流血了哦!惹祸上身的是我,你被牵连都没说什么,那我也没关系!”

  “这些跟你的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你躺好了,我去拿药。”

  胡诌八扯,什么被牵连,什么无关紧要,他红鬼从来都是紧握着引发灾难的导火索的人。虽说他从未有过机关算尽的心思,也从未算计过他人,可他依旧清楚,自己的存在是一个天大的危险。

  不过听到他那些话,红郎也感到安心了一点,站起身来。来之前他想到,许久不曾来到这件破旧的屋子,医药定是没有的,于是在来的路上特意买了一些;进去医院后总怕被人看见自己抱着的小孩是遍体鳞伤的,遭到误会,他干脆跑到附近便利店顺了一条浴巾把他浑身包裹起来。幸运的是成功地买到了药,没人起疑心。

  他记起来在医院药房时那护士关切地问他“弟弟怎么了”,他猛地脸颊有些发热,说,他在外面踢足球跟同学胡乱闹腾,淋了大雨发了烧还磕伤了不少地方,这不是,刚刚累得睡着了。

  “真是可爱的孩子,年龄还小,作哥哥的也不能过多批评哦。”胖乎乎的护士笑眯眯地给他们打包药品。

  他悬着的心放下来。那个时候他忘记了他身上还有两把枪,平日里凡是斜眼看他或者皱起眉的人常常倒在那枪托之下。看管了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上,那些兜藏着白色药粉的人们的臭脸,他那时候却觉得护士带给他的紧张是最难以释怀的。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他想。

  再后来他把男孩放置在了出租屋里,那上头讨人厌的家伙就打电话来了。

  现在男孩醒了,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了。哪怕天还阴沉着,昨晚的人还在附近徘徊。哪怕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惯犯,哪怕……

  一切似乎都愉快得有些不真实。他,鬼龙红郎救下了一个男孩,眼眸那么纯净的男孩。

  可是他拿着药回去的时候,男孩问他。

“……那个,我能知道你是谁吗?”

“…………”
  

  他多年以前就断掉一截的小指突然开始痛。

  果然是忘掉了什么吧。

  故事的梗概,全貌原来是这样的令人毛骨悚然。若是叫人连他的身份一同听去,就是这样了。

  他,鬼龙红郎,山克组*在九州地区分部的最大走私组的顶级顾问,在一场事故里带回来了一个男孩。

  当下正专注地凝望他的,有着纯净眼眸的男孩子。


02.

  墙上白色的挂钟脏兮兮的,在潮湿的空气中不仅泛了淡淡的黄,边缘部分还露出来了一些青苔,像好几只从阴暗之处伸出的绿色小手一样,将要使腐烂的气息弥漫整个房间。

  万一后面住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怪兽呢?这样的想法冒出来,铁虎一下子就不敢拿着抹布靠近挂钟了。可是房间里的边边角角都被他打扫过了,现在实在无所事事。大将走之前留下的任务是“如果你愿意活动活动,就把房间打扫一遍好了”,嗯,那就这么办吧。

  少年踢了踢腿,伸了伸胳膊,感觉没什么大碍,至少他有自信不从桌子上摔下来,或者擦到半截就休克死掉。这间出租屋虽然条件简陋,但是红郎总是一有时间就跑来照顾他。距离那次逃亡已经过去两个月了,铁虎又正是年轻气盛的蓬勃年龄,现在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

  “嗯……”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站在桌子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发抖。他本是福利院出身的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太好,一直梦想成为独立强壮的男子汉。养父在去年去世,他也年满十七岁,念书念到高中毕业便跑出来打零工。日子原本还算风平浪静,本来以为他孑然一身也可以正常地、没有危险地生活下去,可是两个月前那个晚上————

  “呜哇……!”

  脑中走神得太过专注,导致都没有发现脚下的凳子出现了松动。挂钟所在的位置足足有两米多高,他一个四舍五入才一米七的少年身子下倾,眼看就要躺在空气上。他几乎来不及惊慌。

  千钧一发,一双手接住了他,把他抱进了怀里。

  “你在做什么?”来人皱着眉头盯着他。

  铁虎的心脏还在回到胸腔的道路上,大口喘着气,一时没顾得上回答。

  “铁,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有!在!听了!大将!”

  “那我再问一遍,”红郎抱着他往里面走,“你在做什么?”

  毛茸茸的小脑袋倚靠在男人的胸膛上,暗橙色的眼睛猛然却瞥见了那衣襟上的几滴鲜血,抽了抽鼻子,不难闻出来男人身上有铁锈的味道。

  “我在打扫房间……”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脚步挪到床边,红郎停下来把他放在地上。“你在怕我?”

   啊……?没、没有的事吧…………


  “你在怕我?”

  铁虎从下而上地仰视眼前魁梧的大个子,咽了口口水。这个人天生一副毫不客气的样子,恐怕就算是在幼稚园都是如此,眉宇间尽是男子汉硬朗却又凶悍的气息。至于脸也算得上是真正的英俊的,身材自然也好得没话说,不然也没有资本将他从那群摩托车的轱辘底下抢救过来。初生的小老虎盯着他的脸,视线一秒都不错开。“没有!!我没有!”

  他觉得没有什么比之前那场逃亡更可怕了。既然如此,他现在已然一无所有,不如把所有幸存下的意志都押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好了,就算最终还是要过早闭上双眼,被这般的人杀掉,说不定也能留得一个自欺欺人的死得其所。

  
   “呼,真有趣啊你。”那人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手又在一瞬间缩回去。“你叫什么?”

   “铁虎,南云铁虎。”

  “把名字放在姓氏前面上报,还真是少见啊?”

  “因为喜欢自己的名字啊!”

  “哈哈,那好啊,”他又笑起来,“我也觉得很不错,尤其是‘铁’这个字。”

  “你呢?我怎么称呼你啊?”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我……”男人愣了一下,“暂时,随你喜欢吧。”

  “好的,大将!”铁虎笑嘻嘻的。

  红发男人苦笑了两下,把药都放在床边,“现在,铁,上药吧。”

  听着那样的声音唤着自己独特的名字,铁虎不禁有些心动。他觉得自己的心也确实太劳累了,说不定是时候放下戒备,体会一下新的感觉了。

  “你很在意我是谁?”给他的后背涂药水的时候,男人问他。

  “嗯……你救了我,我觉得你是好人。所以可能也不那么在意了。”

  “若是知道真相,你恐怕不会这么想。”棉棒在他背上滞留了一瞬,“挺起腰来,不然会更疼的。”

  “谁知道呢……”

  “你从哪儿来?”

  有关身世的语句在铁虎嘴里已经索然无味了,无论讨论多少遍他都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于是他就好像概括文章内容一样讲了一遍。

  “那个,我能发问吗?”

  “有话就说。”

  “就是……”他顿了顿,“我可不可以问之前追我的人是谁啊?”

  “…………”他只听见身后的人的呼吸,一卷绷带似乎被拆开。“……把胳膊抬起来。”他照做。
  

  “他们是这一带的不良,”那人一边给他缠绷带一边说,“昨晚那么晚,天气又不好,你还在外面晃悠,他们肯定会把眼光放在你身上。不过,也幸亏他们只是混混,你受的伤还没那么严重,我……稍稍教训了他们一下,这次之后那群家伙也应该长记性了。”

  “那是没办法的事啦,我待的工厂无论如何都不愿再用我了,好像是上次我冒犯了领导家的孩子还是怎么样,反正我被炒了,房租都付不起啦。”

  “那也是你的不对吧。”

  “唔姆,是吧。”

  铁虎稍稍回忆了一番。“我听他们说自己是‘山克组’,还吓了一跳。”

  “……山克组总部在神户,这边距离比较远,因此借此嚎头抢劫的人也很多。”男人完成了工作,把药物都收起来,站起身面色复杂地看着铁虎。“你知道山克组成员,他们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

  男孩乖巧地望着他。“知道,听说他们会砍掉自己的一截小手指以示忠诚……啊。”
  

  一截断掉的小指被眼前的人举到他面前。

  他的瞳孔骤缩,他记得以前自己看小说的时候,英勇的主人公因为飞来横祸而死于非命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心情。他连忙把头低下,不愿再看一眼。“……是这样啊。”

  ……………………


“是这样啊。”红郎摇摇头,“我以为铁已经完全不怕我了。”

  “不啊,我当然没在怕的!”铁虎挺直了腰板说话。

  “我知道你怕的什么,你别担心。”红郎拎起自己的衣领,“这个是今天帮忙附近的大学生搬运行李的时候沾染上的颜料;身上的味道是因为去工厂取了几个零件。”

  铁虎将信将疑地凑上去闻了闻,衣领上确实有一股颜料特有的酸奶一般的味道。“大将,你告诉我你们那里会靠合法途径挣钱,就是当搬运工吗?”

  “……那么嫌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今天是顺路帮了个忙,没收钱啊。”

  “那有什么除了走私啊贩毒啊打劫啊杀人放火啊之外的工作吗?”

  “有吧,我最近帮着卖了一车……”红郎回忆了一下,突然脸色变得很难看。

  “什么什么?”

  “……一车漫画、一车水果,还有一批游戏机。”

  “……大将你真的是山克组的人吗。”铁虎哈哈大笑,“你这么说的话,我都可以加入了。”

  红郎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铁,这种事绝对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大将。我总要找到个谋生的工作,不能总是受你的恩惠啊。”年轻人眨眨眼,“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氛变得阴冷可怕。红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仿佛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一样。然而铁虎觉得他似乎现在就在散发火山灰,因为他感受到了将要窒息般的恐怖。

  “这个,免谈。”

  红郎走向门口。

  “你今天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记得锁好门。”


03.

  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时间距离约定时间还少几个数字。鬼龙红郎颇有些百无聊赖地蹲在了地上。

  环顾了一下这间潮湿的车间的四周后,他确认没有人在暗处观察,便掏出手机来做点准备。

  上次在铁虎那里接了一通上面的电话,他一直因为铁虎的存在会不会被发现而提心吊胆的。其实倒也不是铁虎本身具有对组织的怎样的威胁,但当下那孩子呆在他身边,这性质就复杂得多了。

  这次的会面是那个家伙亲自下达的命令。红郎内心自然是没有恐惧之感的,能在组中干到顶级顾问的人,怎么说也都经历过那么几场血雨腥风。更何况他向来毫无顾虑。而他之所以能在组织中混到如此的风生水起的地步,也于此有很大关系。红郎十七岁那年,双亲以及很小的妹妹在一次监狱暴动中遇害,走投无路的少年凭着一身的蛮力和凶狠的面相加入了山克组。一待就是八年。

  正因为没有了家人,又不屑于同组织里的人打交道,红鬼才是最不会遭到威胁的人,办起事来最干脆利落。

  一两年前,在一次聚会上,他听同事说,家庭啊,那个有时候算得上是累赘,因为自己无论何时都必须要在心里给他们留点地方,还必须得是很温柔的地方。不过呢,也只有他们才能让我意识到,即使是成天浸泡在别人的血里的我的心脏,原来也有很温柔的一面啊。

  红郎一愣,一杯电气白兰地被他握在手里,安静地泛着泡沫。他心里突然有了些其他感觉,是除了报仇和完成任务的快感截然相反的感觉。

  有多久,没有人提起自己还是个温柔的人了呢?

  手指不经意地点开一个图标,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亮起来的是南云铁虎的睡脸,那是他趁他睡着的时候拍下来的。毫无防备的样子和平静的呼吸,以及时不时会漏出来的小虎牙,皆是那个少年所独有的。

  红郎也意识到,自己一直被握着的手指,也皆是他独有的。

  翻翻相册,才发现这将近半年过去,他不知不觉拍了不少铁虎的照片。除了一开始三个月铁虎修养时拍的血迹斑斑的脸蛋之外,还有那努力的男孩子工作的样子。为了打消他加入山克组的念头,红郎拉他去便利店当临时店员打工,也能交些好朋友;只是有关住处和同居人的身份,是决计不可对他人提起的。现在看来他做得很好,照片上他偷拍的流着汗的侧脸熠熠生辉。

  红郎动动手指,把几十张照片尽数删掉。他不知道上面的来见他到底所为何事,若是要检查起东西来————“这个可~爱的男孩子是哪位呀”,被那个变态这么问可就糟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救下这个少年,那日他不过是上街警告那些无业游民少来寻衅滋事,那孩子就那样被折磨至死都没有关系,反正他看起来没有家人;就算有,那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那他为什么要救下他来?

  明明自己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了。近几年来幡然醒悟做的微不足道的好事,完全不足以弥补过去的任何一项错误吧。

  那到底…………

  “等很久了吗,红鬼。”

  “等着你不是应该的吗。”

   红郎站起身来,把刚刚的思绪丢掉。

  “说得好!”那人用低沉又沙哑的声音笑起来。

   然后收敛了任何感情的声音说, “今天要找你,是因为————我要把你调离这里了。”

  “什么?”

  “把你调离九州,听见没有。跟我们回去神户。”

  “……理由?”

  男人睥睨他,“命令有理由一说吗。”

  “莫不是你对这里有所留恋?”

  少见的问句在他嘴里吐出来,句子尾部的语调猛地上扬,似乎昭示着他坦然又畅快的心情。

  像一只摇尾巴的狼一样恶心。红郎想。

  “没有。”

  “我就说了,怎么可能有呢?”那个人突然大笑起来,“可别希望你心里的什么东西再醒过来啊,红鬼。”

  “你知道的吧————那个,失礼,你本名叫鬼龙红郎对吧?”

  他停顿了一下。

  “————他早就死在红鬼手下了,你也知道的!————又或者说!”

  他像得了失心疯,或者Tourette's syndrone*一样在红发的下属眼前做出舞蹈一样的动作。

  “我不允许他再出现!你知道了吗,红鬼!”

  “你自己心里清楚————”走之前男人回头瞥了他一眼,“你现在的所谓‘好’的样子,全都只不过是伪装;我劝你放弃那种不实际的目标,别再装下去了,于你我都有好处。”

   男人晃动着自己的肢体,哼着小调走出门去。徒留屋内即将燃烧的一颗火种。

  几年前不停地念叨着“温柔”的那位友人,最后好像是死在那个家伙的枪下了吧。


04.

  “等大将回来的时候,要对他说‘欢迎回来’!”
  这样打算着的男孩,看着墙上的表里的分针走过11。

  红郎已经有一个礼拜不曾来到这里了。铁虎一开始也很好奇是不是自己每天睡太早又起太晚,才每次都跟大将错过。后来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因为到了白天根本找不出什么痕迹可以显示红郎来过。

  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山克组的事他自然不敢过多过问,唯恐红郎像上次一样突然动怒。

  但是今天他有预感,大将一定会回来的。于是他下定决心一直等着。

  桌子上摆着买回来的两份便当,他给自己打开一盒吃起来。他打工的便利店店长是个长相漂亮的蓝头发青年,相当喜欢他,常常给他提供免费的海鲜便当;而今天多出来的这一份土豆牛肉是他自己掏钱买下来的。

  “唔哦!南云殿下可以吃两份吗!佩服佩服!”一同打工的小个子忍者发出了很可爱的赞叹。

  他挠挠头,“嗯……就留着做明天的早饭吧,我不想早起做饭了哎。”

  大将嘱咐过他不能把家里有他这个人的事说出去。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也能够理解。但是他一整天、一整天脑袋里装的都是红郎的身影,怎么都挥不去。他给自己补衣服的样子,他给自己做饭的样子,他仰着头喝啤酒的样子;他全都记得,因此也无比想向别人炫耀:看,我家的大将真是最帅气了。

  而且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对自己如此温柔、如此小心翼翼的人,居然是那个山克组的人。

  人自己所带有的惰性是很强的。一个人若是听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话,有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感叹,而是设想如果自己处于那种情景是否能够忍受;而结果往往是会云淡风轻地说出“那有什么”,而很少会由衷地感叹“真想不到”;可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也陷入那样的困境,就会叫苦说“真受不了啊”。

  这个道理,铁虎是明白的,因此他一直假装“那么一天”不会到来。现在与他一同生活的男人是这样温柔,他不明白那雅库扎成员的身份到底会产生多大影响。他目光所及之处是完完全全的幸福。

  但他也十七岁了,事理都是明白的。尽管他努力想让自己坦然地享受这样的生活,却无法完全忽视红郎的身份,每次他踏入屋门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要察觉出他今天做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违法的行为。明明是知道他在努力拒绝那些惨无人道的任务的;明明是想要无条件信任他的;从离开家庭开始,遇到的想要信任的人只有这一个,为什么还要没完没了地怀疑呢?

  他完全不知道。正如他也不明白红郎为何要收留他一样。

  这个问题比其他问题都要严重,他不愿意多想。很多次,他都希望探究出来的原因是那份微妙的、人类最为温柔的心情,但也很多次都被他自己抹杀;却又忍不住拿这个错误的假设自欺欺人。似乎那个看上去会更为正确的结果,必定会影响现在的生活;他心里某个角落也跟明镜似的清亮:确实是这样。

  一次性勺子触碰到塑料的饭盒底的时候,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响了起来。铁虎眼睛一亮,丢下勺子站起来,想要说出那句准备已久的话。

  “大将,欢迎————呜哇?!”

  他感到自己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推搡着来到里间,那人鞋子都没有脱就大步迈向他,两只大手箍着他的肩膀,强行将他压制在了床铺上。铁虎的心脏猛跳个没完,定睛一看,近在咫尺的脸倒确实是红郎的没错。

  “大将…………?”

  紧接着令他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趴俯在他身上的,硬朗的男子汉,低下头狠狠地亲吻了他。

  
  十七岁的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要挣脱,然而他此刻竟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几乎能够预见到接下来不可控制的事态,身体也因为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的脑内信号而发起抖来。忍受着嘴唇上的些许疼痛,他嗅了嗅:没错了,这家伙喝了不少酒。

  “大……唔呃、大将……!”接吻中断的时候,他试图呼唤那个人。

  “你说过想报答我是吧?”那人的语气毫不客气,脸上的凶狠他从未见过。

  “是、是的……”

  “那就少废话。”

  “是…………”

  他的声音颤抖着,他又低下头来亲他,由上至下。

  接下来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男人在他身体里冲撞着,少年发出可爱嗓音的嘴巴抑制不住喘息声,可那每一声都使他自己感到无尽了痛苦,只得竭力压制着声音;最终却陷入了奇怪的境地,身体飘飘然一般感到了异样的舒适。

  “不要……嗯、不行大将……停下来……呜、求你……”

  所以,果然还是不可以的吧…………他的眼泪流下来。被身上眼神迷离的男人尽数卷进嘴里。

  人的惰性,就是很严重的嘛。





05.

  天空是湛蓝的,完完全全的湛蓝,即使这间屋子只拥有小小一扇换气窗,也能够看见那通透的蓝色。

三天以来都是如此。

  如果是店长,一定会很喜欢吧…………铁虎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窗户。

  他躺在这里看着那片蓝色已经有三天了。

  时间早过了上班的点。他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全是店长和忍君给他打的电话。自己只在第一天的时候发短信说自己身体不适,又从未透露过住处,他们才会这么担心吧。他情不自禁地轻轻笑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是沙哑的。

  他又一次想掀开毯子穿衣服,却又一次发现很容易就能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

  啊,果然到了第三天也还是不能忽视啊。

  看来红郎也无法忽视这一点,三天前的一大早就离开了。他又笑了笑。

  到头来,还是这样啊。他甚至连解释都不留下就走了。通常在那种片子里不都是会留下一笔钱吗————啊,不对,昨晚是报答他的,所以红郎没有义务留钱给他。

  他想要提起力气来,告诉自己大将一定会回来的。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已经脱了力,根本无法在脑袋里生成这样元气满满的声音。

  他的嗓子干得即将生起火来,身上的酸痛感几乎将他吞没。

  那就这样好了。

  就在这里结束吧。

  最后还是要怀抱着对大将的谢意。毕竟他让自己的死刑缓期执行了半年多的时间。

  要不要给店长和忍君留下点话呢……?算了吧,我连住处都没告诉他们,他们也找不到我啊。

  红郎为何要收留自己?……这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反正,毋庸置疑的是,原因并不是那个令人脸红的心情。

  他闭上眼睛。




  “铁…………!”

  突然,门锁开启的声音和那个专用的称呼一起在玄关响起来。他身体一颤,别别扭扭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于是把身体僵硬地翻了一下,却发觉这样会让后背光裸地露出来一部分;他朝向墙的脸一红。

  脚步声靠近床铺,那个人开口说了话。

  “我今天要走了。”

  他听着,紧紧闭着眼睛。

  “跟着总部回神户。”

  “可是我讨厌那个地方。”

  “我知道你现在也讨厌我。”

  “但是我想把所有话都跟你讲清楚。”




06.

  “你知道雅库扎的性质是什么,对吧?是和意大利的黑手党、中国的洪帮统称作黑帮的东西。

  “黑帮这个东西,起源于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和法国的科西嘉岛————别看我这样,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翻翻百科的,这方面的历史我也算半个行家了。

  “意大利人管他们的黑手党叫做什么,你知道吗?他们叫它『Mafia』——我发音不标准,你凑合听听。这个词在阿拉伯语里面,是『避难地』的意思。

  “据说,在几个世纪以前,加入『Mafia』是漂泊流浪的穷人们的光荣,他们可以在里面找到归宿。

  “可是我最倒霉了,我没找到。

  “我所待的雅库扎,我眼中的雅库扎,虽然被政府合法化,却一直在干着不仁不义的事。当然,我也从没自诩是个侠仗之人,但也有资格对那些家伙表达不满,对吧?

  “我没有家人,他们都在暴乱里面去世了。因此,渐渐地我好像没有了正常待人的能力,组里的人都说我办事利索,可我从来不以此为荣。

  “因为我根本没有犹豫的资格,没有什么人值得让我去担心和关怀。我的心脏已经变得坚硬无比了,没有一处可以做到温柔。

  “发觉了这一点之后,我心里对自己的厌恶之情异常的强烈,无法抑制。于是我开始暗暗地拒绝做违法的买卖。

  “我试着让自己回想起来温柔是怎样一种态度,却从未释然过。在山克组里待着只会让我时刻意识到自己有着丑恶的嘴脸。

  “救下你,是我做过最重要的一件事。

  “尽管我拒绝做违法交易,但也不代表我热衷于拯救别人。你是第一个吧。

  “每次我看见你笑嘻嘻的脸,看见你的虎牙,我都想,我到底为什么把你留在身边;而被这么危险的我留在身边,你又为什么没有逃开。

  “很多次地,我都做了很恶心的判断:我觉得自己对你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心情————你不要嫌弃我是变态,请一定要听我说完————类似于那种,希望能够两个人诚心诚意地一起去游乐园、什么的————我不太会讲话,你能明白就好了。

  “但是我这样恶心的人不能跟你待在一起,我甚至害怕触碰你。我自认为自己拥有这样的心情。

  “前几天上面有个变态找我谈话了。他好像知道了你的存在,铁。他胡说八道地疯叫了很久,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告诉我,我收留你只是因为自己内心的虚荣,我没有资格变成温柔的人。生而为人的那个灵魂已经被我自己赶尽杀绝了。

  “我想是的,我应该就是这样的人。你看,我多软弱啊,这么一点小的挫折就否定自己的信念,哪里算得上什么大将呢。

  “前几天晚上对你做的事,我不敢对你道歉,也不敢找理由解释。我知道那是我内心恶心的感情控制不住了,才不是要找你要什么报酬。

  “你肯待在我身边,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限度的宽恕了。”

  他顿了顿。面向墙壁的少年一言不发。

  “铁,接下来的话都可能会引起你的反胃————我给你带了饭和水,你可以等心情好一些了再吃。

  “我有个梦想。从很久以前就有的梦想。

  “我听说,意大利的黑手党里的男人,他们也有家庭,幸福美满的家庭也有不少。男人在外拼命养家,而另一个人就在他家里洗衣做饭。

  “我呢,愿望就是成为拥有那样的生活的人。

  “我一度想要拜托你帮助我完成这个梦想。现在也这么想。

  “但那恐怕是世上最残忍的事了,对吧。所以,这就是我的心情。对不起。

  “我这就离开了,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男人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要迈开步子。


  “等等。”少年沙哑的嗓音响了。

  他在刚刚做了长篇大论的人面前,通红着脸,光裸着站起来,下床走到他面前。

  “我确实讨厌你了,讨厌得无可救药。

  “但是我也明白了,我确实喜欢你,是连同着你那些恶心的心情和刚才恶心的话语一起,喜欢着的。

  “你知道了吗,鬼龙红郎。”

  他搂上他的脖子,踮起脚来凑近他微微张开的嘴,把唇送进去。





07.

  “我们以后————我们会有以后的,大将!我相信这个。

  “我们以后,嗯………可以光明正大地kiss,一个两个三个,都可以的。

  “我们以后也可以做三天前做的那个事,我不介意,我会心甘情愿,我也不会再哭了……只要不很痛。

  “我没逞强!我说真的!你是最温柔的人了,只是太久没人跟你提起来过。你刚才说得我特别生气:你知道我什么啊,你就说我讨厌你…………我明明最喜欢跟你待在一起了。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每天跟你说。你好温柔啊大将,我、我、我最喜欢你了……

  “前提,有前提的哦————我想要你活在阳光底下。

  “所以,去警视厅赌一把,可以吗?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有『以后』啊。

  “至于你的梦想………嗯,我会考虑的!只要不要求我生孩子,我觉得还是没问题的吧!

  “你别摸我头了!万一他们找来怎么办啦!你到底下决心了没有啊,我可着急了啊?!”

  “啊……好!你路上注意安全!一定……一定会成功的……你要回来找我……走在阳光下,回来找我。”

  


N.

  “欢迎回来————大将工作辛苦了♪”

  青年跑到玄关,给了来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也辛苦了,”他的脑袋被揉了揉,“觉得家里仿佛真的有贤惠的妻子一样。”

  “『仿佛』什么的……”

  “嗯?”

  “……我、我、我饭还没做好,你先歇着!”铁虎转了身子就跑回了厨房。

  

   啊,是这样的,阳光和喜欢的人都在身边,这种事情原来真的可以成为日常。

  鬼龙红郎和南云铁虎,终是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Mafia。
  














END











*雅酷赞:傻不拉几的作者魔改了日本最大黑帮组织雅库扎
*山克组:作者又魔改了山口组,雅库扎里最大的走私组织x
*Tourette's syndrone  一位德国学者发现的怪病,病人会不自觉地起舞x
【感觉我这辈子能装的逼都用完了💨】
☆查阅了一些相关资料 文中只借用相关设定与名称 与现实中的真实组织团体无任何关联 更不牵扯任何政治因素
很多地方我懂都不懂的 可是我 嗯……理不直气也壮吧x我完全不知道加入雅库扎这样的组织之后到底能不能退出甚至还自首,就当大将人缘好吧x因为雅库扎跟政府的关系是不错的,大将从前帮政府也摆平了不少事,所以问题应该不大x【而且说不定警视厅有个警长叫守沢千秋呢【你闭嘴
红铁写得很顺手,爆了字数,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不要给废话多找借口】

悄悄艾特雪球老师 您的点文,希望不嫌弃q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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